我的目标是十五章内
上午九点钟，秦霜开着车准时到达小庄园，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长风衣，把一米八几的个子衬得更挺拔，下车一甩车门摘下眼镜，有几分英俊潇洒的滋味。
几步跨进门去，院里打理花草的几个下人熟络地同他打招呼，他虽然是雄霸义子，但为人谦虚自持，言谈举止间看不出一点少爷架子，庄园的人私下里对他评价颇高。
未见聂风身影，便找仆人问：
“小风还在房里吗？今天一日都得闲，和他约好了，带他去看看学校。”
“在楼上呢，今天罕见，赖床不起了。”
“昨天我有事，没和他一同去义父家，回来得很晚吗？”
“不是......”阿婉四下看看，走上前放低了声音：“少爷昨晚回来看着不大对劲，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......不知是发生了什么，您知道，他总是什么都习惯忍耐......”少女一咬牙道：“少爷每次去见了雄帮主，回来都很心情低落，恍恍惚惚的。您说过春天对少爷来说最是难捱，我担心他......”
“秦霜哥！”
身后的少年音打断他们，聂风穿着一件薄毛衣，下身是牛仔裤运动鞋，踩着楼梯一路小跑下来：“久等了，天气忽冷忽热的，我在上面翻找衣服穿。”
“我刚来。”秦霜笑笑，对女仆使了个眼色，后者闭紧嘴巴退开了。
“把安全带系上。”
“唔、好。”
车子朝着市区一路驶去，秦霜和聂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，在墨镜后觑着聂风脸色，试探着问：
“昨天去见了义父，玩得开心吗？”
“很开心，你没去真是可惜，义父他亲自下厨，手艺竟然还不错！”少年绽开笑容，让人如沐三月春风，秦霜在这笑容里找不出一丝破绽。
于是他点点头，又问：“有没有问你爸爸的消息？”
少年神色暗淡了几分。
“没有，义父不爱听我提我爸爸......”
是了，秦霜在心里定下判断，聂风这个年纪的少年，且不说患有病症，就算是一个健康开朗的孩子，也极需要来自家庭的温暖和呵护。如今他家破人亡寄人篱下，虽然被雄霸收做义子，吃穿用度都不愁，但是聂风像是个丝毫不会为自己多做打算的，自己早就几次三番地提醒他，当下光景也不差，雄霸无子，天地会的财力远在当年聂氏企业之上，他大可把养子这个身份发挥到最大用处。只是聂风还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寻找聂人王、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上，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封闭起来，由着雄霸把他放逐到偏僻的小园子里。
说是静养，又何尝不是在警示他看清楚身处何地、该作何事。
聂风是个很聪明的人，秦霜深知这一点，但是同时，他还有着极为可贵的善良质朴。当年的事，闹得中州满城风雨人尽皆知，聂风又怎会毫无知觉，在颜盈死前长达一年时间与雄霸有染，她那样的女人，总是要活在万丈瞩目、钦羡下，最骄傲的时候最美丽，离了镁光灯便只会在黑暗中枯萎。
聂家的变故与雄霸脱不开关系，雄霸又对聂风有着莫大恩情，他不知道少年心里是怎么梳理这一番纠结，故作不经意间问起时，少年只回答：
“我最大的心愿，就是找到父亲。母亲出事后，我总担心他一蹶不振，在哪一处浑浑噩噩潦倒过日......我想让他知道我还活在这世上，至少让他明白他不是孤身一人。其实父亲也很爱我，我还记得小时候他抱我亲近我的样子......”
往事盘旋不去，少年垂下头，像是要忍下单眼中代表软弱的晶莹，平复了一分，才继续说：“我们父子在一起，再难的日子都能熬过去。”
便是那时候，秦霜被眼前这个小小少年打动了。
乱乱的思绪被前方一阵鸣笛打散了，秦霜回过神，匆匆安抚道:“你放心，义父至今都没有收购聂氏的中心企业，也就是说撇开感情他们还有商业上的博弈，我了解义父，他不会轻易罢休，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个通知你。”
少年不胜感激，两年的相处中，他早已把秦霜当成了最亲的兄长，不过是收在心底，等着来日方长有机会再去报答罢了。
行速减缓直至堵在了半路上，前方发生一起车祸，有辆黑色商务车突然失控，好像刹车失灵，一路惊险地与一连串车子碰撞，车身整个地变了形，卸了些后劲，又直直冲上绿化带在空中翻了车。
秦霜的车在交警的指挥下缓慢地从车祸现场经过，一大一小两人整齐地扭头看热闹。
聂风望见不远处一个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正倚在警车旁抽烟，袖子卷在手臂上，撞破了的额头上滴着血迹，神色冷冷，注视着混乱的现场。
方才实在是凶险，只得放手一搏，翻车后根本顾不上其他，近乎本能地打破了车窗玻璃逃生，心思一动间选择了救下正驾上已经晕厥的司机，也让那几份重要的文件被留在了片刻后便熊熊燃起的车内。好在有惊无险，生死一刻间就像是被天神眷顾庇佑了似的，步惊云不是毫发无伤，但是医生护士见了也选择先去救其他倒霉的司机，可见一点也不打紧。
伸手握着颈上戴着的，象征着平安的佛牌，面上平静，心头却在冷笑，有人在他车上做了手脚，这个人只能是自己人。不管是来自谁的恶意，他都不会轻易饶过。摸出手机给副手怀灭打了个电话，叫他来替自己处理后续事宜。
那高大强壮的身形实在惹眼，远远的就能感受到逼人的威压气魄，直到那人身影越来越远，聂风才转回来。
秦霜载他去了中州大学，这所学校历史悠久、底蕴丰厚，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校，素来以理工科出名，开办有不少学术项目，除此，校内几乎独立运作的音乐学院更是声名远扬。
聂风神往多时。
他望着中州大学那气派的大门，秦霜却笑笑带着他先去了对面——中大附中，他已经办妥入学相关事宜，等秋季聂风休学一年期满就不再回原来的学校了，转来附中，接受更好的教育，加上中州大学在录取时对自家高中有政策帮扶，考进对门这座高等学府的机会大了很多。
中学里面的样子和聂风原来的一中相差不大，到了课间时分，清脆的铃声后一群穿着校服叽叽喳喳的学生跑出教室，原本空旷的校园顿时被这群活力四射的“小鸟”们占满，聂风身处其中，步伐也变得轻盈欢乐。
他大概会喜欢这里，路过后操场，鼻息间是淡淡花草香，聂风望着场边一排樱花树不由得赞叹，这哪里像是个学风严谨的中学校园，分明是个风景宜人的小园子，后园里有人工造成的小河，引来活水，放养金鱼，一座小亭子架在河边可供乘凉，随处可见繁花绿草，和现代化的高楼相映成辉，有学生捧着书坐在樱花树缤纷落英下阅读，人也融入景中去。
二人逛了逛校园，离午饭时还早，索性也去对面瞧一瞧，大学与中学又是不同，校园里安静得很，比起适才现代化的中学校园，更加的古朴肃穆。这里的行人不管是老师、学生，走路都是匆匆的，交谈声也很低。
既然是自己母校，秦霜便充当起向导角色来：“前面这几座楼都是教学楼，不上课的教室充当自习室。对边那座最气派的是图书馆，唔、这一座楼最古老，你看它墙身上满是爬山虎，我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了，前面是小花园，说是花园倒不见得有什么花草，种的都是竹子......”
秦霜带聂风来到音乐楼前，这座大楼最高，顺着阶梯望上去粗算有百十阶，翻修过多次，和两旁古朴低矮的楼宇反差鲜明，据说门禁很严，要靠学生证刷卡进出，聂风便只得立在楼下，仰头看着那些背着乐器的大学生进进出出，里面传来演奏的乐声和练习的美声，更令聂风心驰神往。
“走吧，肚子饿不饿，我带你去外面学生街吃饭？或者想去哪家餐厅？今天我请客。”
“唔、好......厕所在哪?”
“前面办公楼一楼就有，我带你去。”
学校会议室内：
“步先生，您这......”中大校长指了指自己额头。
“不碍事，拿文件给我。”他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。
校长自然满心欢喜，那么多肯资助学校的企业家中，步惊云不是馈赠金额最大的，但是是最干脆利落的，他只有一个条件，那就是资金流向完全透明，只要提供凭证，不管是拿去盖楼，还是资助科研项目都不会过问，当然也不需要走受赠仪式之类的形式。
签下自己大名，站起身同几位校董客气握手。
“我公司事业尚在起步期，需要大量人才，未来还请葛校长多多引荐。”
“那是自然、一定一定。”
办公楼里的男厕内空旷得很，聂风刚要放水，冷不丁一个男人进来站在了他旁边的位置，利索地拉开裤链。
余光瞥到熟悉的黑西装，聂风好奇地抬头斜看过去，瞄到了一只缠着纱布的脑袋。
嗤——
这人好高好壮，像电视节目里擂台上打拳的肌肉男，强壮得太过头了，悄悄咪咪打量的目光并没有停下来，明明像个打手，穿着西装，不知正面看上去会不会有违和感。
看身形和着装像是刚才他在车祸现场见过的男人，看样子也受了伤，不过不能确定。
之前总觉得义父样子看着最凶，这位仁兄瞧着绝对不比义父差......望着身旁的男人，心里想的却是步惊云那家伙......不知道......唔!
低下头，视线还未收回来便凝固了，登时瞄见了男人胯间正被解放出来，握在手里的物什......好一个雄伟的挂件！
他急忙抬头掩饰，却刚刚好和身旁的男人来了个对视，男人应该是发现了他的偷看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，眼神里平静无波，但压迫感十足，聂风脸颊登时红了，不知所措地匆忙收回了目光，又瞧见了自己那物什，嗯......早已放干了水，不知道这样捏着是在发什么愣。
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地走去了洗手池，男人还在他旁边，聂风觉得，是不是说点什么，会不会被当成了变态，纠结间倒是“威猛先生”先出声了。
“你是这里的学生？”
“不是......”
步惊云不再问，只收回手先行一步离开了。
回到大堂找回秦霜，二人一同去外面吃了午饭，谈起下午的安排，聂风直说有点累了，想回庄园。
“商场也不去？游乐场也不去？”秦霜问。
“不去了，下次吧。”
聂风急着回家，今天遇到的男人，实在是——太像步惊云了，那身形、那气魄、那声音，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在意。等到回房直直趴进游戏舱，登入游戏后在一张软和小床上醒来，他翻身下床，推开房门去寻人。
“东辰！”
先看见的依然是自己小友，这家伙怎么回事，好像永远都不会下线一样。
“怎么了？”东辰狐疑，叫得这么亲干嘛？
“步惊云呢？”聂风一把抓住他，问：“步惊云是不是也下线了，他在哪间房？快告诉我?”
“莫名其妙。”少年指指聂风身后，示意他自己看，果然一转身就瞅见步惊云那家伙，正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看着他。
“有事？”
“啊......没、没事。”
“醒了就上路吧。”
“上路？去哪？”
步惊云捏捏眉心，之前不是说好了吗？
“滁州。”
仙都其实只是一座小城，最大的用处是供新手玩家熟悉游戏、生活类玩家休养生息、做买卖的互相交易，唯一有点看头的琢月楼看起来短期内也不会再触发什么任务，聂风已经四十多级，该往那些主城靠近了。
东辰要留在这里，仙都是他的老窝，在打听到游戏世界下一场盛事的消息前他都不打算离开。
于是聂风只得同好友作别，东辰塞了一大把五花八门的纸符还有一只眼熟的绿瓶子给他：“拿着吧，都有用处。”
“这是什么？”聂风晃晃那只小瓶子。
“别洒了！”东辰凑到他耳边小声道：“是化尸散，那天我捡回来的，你留着，说不定在外面能派上用处。”
收下这些好意，两个人对望一眼，不约而同咧开嘴笑了，这几分不舍的滋味着实奇怪。
“江湖再见!”
“江湖再见。”
第二次来到存马的驿站，聂风才知道马匹也可以买卖，步惊云的座驾是一匹像主人一样健美的黑马，身姿挺拔、线条优美、毛色发亮，马鬃卷长，大老远看见主人便发出一声迫不及待的嘶鸣。
步惊云走过去摸摸它，黑马立刻低下头蹭着主人。
“他叫什么名字啊？”
“乌云。”
嗯，两朵云彩。
他选了一匹棕黄色骏马，看着性子柔顺好训一些，交过钱，绑好了马鞍便跨上马，和步惊云一路出城去了。
滁州距天仙城要稍远一些，快马加鞭路程也得两日，上次出城还是前去昭泽城观战，也只行了一夜，离滁州最近的就是昭泽，但是据说现下昭泽城里瘟疫加重，已经封城，周围的小城镇也爆出疫情，所以现在滁州是最好的去处。
他们骑行了一日，午时在半路上的茶铺稍作停留，用了干粮也喂了马儿，步惊云的黑马是个牛脾气，不爱聂风骑着的土包子和自己并驾，常常是见自己快要被追赶上，鼻孔发出一声不屑的呜鸣，四蹄发力把那匹小黄马远远甩在屁股后头。
两人距离过远了，步惊云只得拉扯缰绳让自己的马儿放慢速度，聂风见了不由发笑。
途中无聊，点开了许久不曾看过的聊天界面，默认是语音版的，登时鼎沸的人声朝他涌来，一时间身处闹市似的，从五花八门的人声里听出了个大概，玩家们基本上都在谈论瘟疫，这场灾难是在昭泽出现的，早前就有许多玩家接到过瘟疫相关的任务，只是并没有人当回事，没想到会爆发开蔓延在整个游戏世界，不止NPC，感染的玩家也越来越多，许多玩家现下就被困在昭泽城中......
将近傍晚时分，天空下起雨点，劲力十足，打在人身上闷闷的，随即暴雨倾盆，此时还在开阔官道上，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，有不少赶路的玩家都在骂，有时候游戏世界设计得太过逼真了也不见得尽是好事。
雨大得眼中前路都模糊了，步惊云望了望天色，便一扯缰绳拐进了路边一直延伸到农田旁边的小路。
“去附近村子借宿。”